就在这个晚上,青议长被刺杀。
这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多年以来,青议长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和高度的警惕心,身边的警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绑架案后,警卫力量更是翻了一倍,先进的监控设备无懈可击,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没有人知道真相,只有人听到短暂而密集的枪声,在警方的绝密档案中,只记载着惨绝人寰的现场,所有的警卫和仆役都被凶残地杀害,青议长倒在卧室的门旁,身中十多枪,血流成河。
血腥之夜。
本是风暴圈外的周文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竟也处在险恶的漩涡中心。
一具赤条条的女尸趴在他身上死去,一把长长的尖刀从她的下阴捅了进去,刺穿肠脏,血流了满床满地。
女尸竟然是青岚,昨晚还鲜活冶艳的青岚!
这是噩梦吗?
他根本意识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脑袋剧痛,口中冒着酒气。
天哪,到底是怎么回事,青岚明明走了,怎么又会死了呢,还是这等惨状死在他的床上,而他竟一点知觉也没有。
他失魂落魄地坐着,听见门开,有人尖叫,器皿砸地,又听见零乱的脚步声,他被几个全幅武装的警察粗暴地按倒在地,反拷上手拷,戴上头套,推掇着往门外走,过去他对疑犯用过的手段一一按标准不走样地在他自己身上重演了一遍,他没有反抗,反觉得好笑,就像在看一部蹩脚的后现代主义电影,充满反讽和不真实。
这是怎么啦?
到底发生了什么?
靠在冰冷的囚牢的墙上,他还在苦苦思索。
又是爆炸新闻,周文的被捕与青议长的被杀同时上了媒体的头条,从某种意义来说,由于青岚案更香艳更刺激,吸引的眼球更多,而且再也没有谁来横加干涉,报纸、电台、电视台放肆渲染报道,甚至变本加厉地将上次的绑架案也从头说起,整个C城乃至全国都被一桩桩血腥的事件带得沸腾了。
“变态警察救人又杀人,疑是蛇鼠一窝”“红颜女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屡遭残虐香销玉殒”…
条条耸人听闻的报章头条,像利箭一样,射痛着躲在小兰家中久不敢出门的薇的眼睛,小兰告诉她,警方经现场鉴定,确认青岚死前曾受到狂暴的性侵害,手段令人发指,残留在里面的精液正是周文的,刀柄上也只有周文一人的指纹,而且医院有不止一个目击证人证实曾眼前青岚独自一人进入周文的单间,再没见过她出来。
换句话说,青岚被周文先奸后杀已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没想到周文是这样一个畜生,当初我们都走了眼了,好在受害的不是你。”
小兰愤怒地说,想到竟同这样一个凶残的杀人魔交往了这么久,不禁又十分后怕。
“我不信,周文不是这样的人。”
薇脸色苍白。
“难道警察会说谎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
薇捧住头,痛苦欲绝。
薇看着天边血一般的残红。
青岚案发生后,警察和记者都在疯狂地找寻她,她的精神几近崩溃,日见消瘦,好友们担心她的身体,秘密送她到小兰的家中静养。
“对了,我从团里把你的一些邮件拿来了,你看看吧。”
整个晚上,薇都在看一封信,反覆地看,看得泪流满面。
次日,薇打扮整齐,神态安祥。
面对小兰愕然的表情,平静而坚定地说,“周文是冤枉的,我要救他。”
拘留所。
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周文看上去像老了几十岁,满面毛发,神态颓唐,薇禁不住珠泪涟涟。
“不要哭,薇,不要哭。”
周文柔声说,见到薇的喜悦早已压倒了满腹的冤屈和愤怒。
他将手掌覆盖在分隔开两人之间的厚玻璃上,如同抚摸着薇雨后梨花的脸。
“薇,我没有做过他们说的那些事。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
他一再地重复着,焦虑之情溢于言表,此时此刻,薇已是他心中唯一的精神支柱,无数个恶梦中,只有想起薇才会给他带来片刻的宁静和温暖,他无法承受也不敢设想,失去薇是否会崩溃。
“我信你,文哥,我信你……”
薇哽咽着,也一遍遍地重复着,“如果不信你,我就不会来了,为了我们,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一定会帮你打赢官司。”
薇从来没有见过男人哭,周文抑在眼眶中强忍没有滚落的泪珠颤动了她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心弦,习惯了受保护的她在那一刻蓦然明白了,她是多么需要周文,周文又是多么需要她,她要坚强地站起来,为保卫自己的爱人,为保卫自己的爱,无论多么艰难都要奋斗到底。
话说出口倒是容易,可是几乎没有社会经验的薇面对千头万绪无从下手,但她不气馁,干脆辞了工作,拿出所有的积蓄四处奔波,找证据,请律师,可是大多数的律师在看完案卷后都是大摇其头,一再推托,有的答应了却只为垂涎薇的美色,想藉机轻薄,后来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位既肯帮忙又比较有经验的张姓律师,不过他也表示没有信心,只能尽人事而已。
秋风初起的时节,青岚案开庭了,真是万众瞩目啊,还有电视台申请直播的,一大早法庭里就人头攒动,都想亲眼看看昔日的英雄今朝的囚徒倒底是何模样,也想听听一些不为人道的细节来满足他们阴暗的兴趣。
周文在法警的押送下出场了,换了新衣,刮了胡子,英挺的外貌不免让习惯以貌取人的家伙微感失望。
果然不出张律师所料,一开始控方便以强大的攻势压了过来,控词做得义正辞严,滴水不漏,辩方最大的弱项在于没有有力的证人和证据,只能在一些微不足道的疑点上做文章,根本不是准备充分的国家机器的对手,旁听席上起先窃窃私语,既而议论纷纷,嘈杂声压过了台上的声音,法官几次发怒,强制肃静也无济于事,纷乱中,一声槌响,休庭。
第一次法庭辩论就在一边倒的惨淡局面中结束。
张律师叹着气整理文件,薇暗淡地目送着周文消失在甬道里,最后一瞬,周文突然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明亮,真挚,就像一股暖流注入到薇几近绝望的心底,然而,那一丝丝温暖很快就在冰冷现实的巨大悲恸中淹没了。
“如果找不到对周文有利的证据恐怕是无力回天哪。”
张律师坦率地对薇说。
“您认为结果如何?”
“最坏的估计,是死刑。”
薇脚下一软,“谢谢你,张律师,我……明白了。”
人潮散尽后,薇一个人落寞地走出审判庭,高跟鞋一下,又一下,迟缓地敲击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卡卡声在空旷的大厅回廊里飘荡,她突然觉得好冷,心冷。
有人在等她。
“赵心阳?”
对于周文的这个朋友,薇所知不多,只在几次公众场合见过,对于这个时候来找她,而且神情看上去还颇为紧张更是迷惑不解。
在一个僻静的小酒吧包厢里坐下后,赵心阳一言不发,只是一口接一口把红酒往口里灌,不多时,两瓶酒就下了肚,苍白的脸上泛出红潮。
薇眼见他已有醉意,不得已起身告辞,赵心阳拖住她的袖口,泪水刷刷就流了下来,说道,“我对不起文哥啊……”
薇终于知道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是赵心阳偷偷在周文的茶杯中下了慢性发作致人昏睡的药,而且亲眼见到他喝了一口才离开,所以他能确认在警方推断的青岚死亡时间周文还处在熟睡当中,根本不可能杀人。
至于为什么要陷害好友,赵心阳羞愧地说,由于环境的窘困,他被迫离开警队,这时候有人找到他,只要能帮他们做好这点小事,就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钱,但没透露为什么要做,那个人当场就大方地付给他首期。
他当时一则利欲熏心,再则从借枪事件后,对周文心有记恨,也料想不到后果会如此严重,就真的照人家的吩咐下手了。
眼见周文被弄到如此境地,日日坐立不安,今天旁听完一审后,良心的谴责逼迫他站到了薇的面前。
薇愤怒地说,“你知道吗?你下的是毒药啊!”
赵心阳没听懂她的意思,可怜兮兮地解释说,“我试过了,不是毒药也不是迷幻药,真的是安眠药。”
薇冷静下来,想起眼前不就是一个绝好的人证吗,说不定他手里还掌握着其他证据呢?
“你找我只为说出这件事?”
“文哥平时对我那么好,不说出真相,一辈子良心都会不安。”
“那好,如果你真想帮文哥的忙,就把刚才的话上庭再说一次给法官和陪审团听。”
“这……”
赵心阳迟疑着,他想起那个黑衣人对他说的话,出卖我们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
说话时那种从头顶凉到脚心的感觉他清晰记得。
值得吗?
他再三犹豫。
薇不顾羞涩,拉住他的手,急切地说,“文哥的一条命就在你的手里了。”
滑腻柔软的触感令赵心阳心神一荡,抬眼看着清丽无双的薇,忽然腾上一团邪火,酒劲上来了,晕乎乎地憋得难受,冲口就道,“如果你今晚肯陪我,我可以考虑考虑。”
薇羞怒得俏面通红,想也不想,一个巴掌狠狠扇到赵心阳的脸上,起身要走。
赵心阳一把扣住她的手,用力往怀里一带,薇猝不及防,和身倒在赵心阳身上。
赵心阳红赤着眼,哼哼哧哧地撕扯薇的衣裳,薇惊怒交加,拼命挣扎,可是纤弱的薇哪是受过训练的警察对手,扑腾半天还是被制服,压倒在榻榻米的酒台上,胸口凌乱不堪,露出一抹雪胸。
男人更急于推高女人的长裙,白嫩健美的大腿肉已让赵心阳如痴如狂。
突然,薇停止了所有抵抗,双眼直视着赵心阳,冰冷彻骨,赵心阳心底一寒,动作迟缓下来。
店主适时地冲了进来,“干什么?啊,玩强奸啊,小姐,要不要报警?”
薇慢慢摇摇头,看也不看赵心阳一眼,整理好衣裳走出门去。
吓清醒的赵心阳方才觉出面孔的火辣,捂着脸哭丧道,“我不是人啊,陆小姐,我是个浑蛋。……我答应你,一定上庭作证。”
然而,上天没有再给赵心阳一次赎罪的机会,次日凌晨,清洁工在下水道中发现了他的尸体,泡在臭水中,眼睛瞪得老大,额头正中一个圆圆的弹孔。
希望,就像肥皂泡,一个接一个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