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垂到西边,晚霞满天,吐着夜色前最后的艳丽,这个时侯,似乎连世界都昏黄了。
这是一张医院里最常见的长椅,霍闻希与刘谨代坐在长椅上。
路边,那一棵棵树,叶子,都几乎掉光了,那每一根枯枝,如佝偻的老人,尽是沧桑。
收回目光,霍闻希终究挤出一个淡淡的笑颜:「叔叔,上次突然回国又匆匆的回去了,连面都没见着,所幸叔叔还认识我。」
刘谨代温和一笑,说:「虽然那么多年没见你的本人,但我在照片里有见过你。」
霍闻希有些恍惚的感叹:「原来是这样哦。」
霍闻希将包包放在大腿上,眼睛直直盯着那包包,那目光却是虚的,素白娇嫩的手指,指尖,无意识地抓弄着包包上的那颗手指大的石头钻,此时黄昏,那钻的光,都暗下去了。
黄昏的风,吹来,一阵阵微凉。
「这次你的离家出走。」刘谨代不疾不徐地说:「可把你爸妈急坏了,在那边疯了似的找你,甚至还打电话来我这了。」
虽然这是早就料到的,但霍闻希心底还是不由一惊,赶紧看着刘谨代说:「叔叔,我拜托你,千万不能把我在这边的事告诉我爸妈,求求你了,叔叔。」
霍闻希的语气有些慌,却极为诚恳。
刘谨代向她笑了笑,说:「这点,你倒是放心好了,你哥在国内好几年,我都从未跟你爸妈他们说什么,因为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其实站在他们的角度来讲,作为父母,他们的做法,实在有些过了,不然,也不会酿成今天的这样的局面,可是,如果站在你们的角度来讲,作为子女,有很多的事情你们应该多跟父母沟通才是,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可是……」霍闻希苦笑,目光定定望着前方:「有很多的事情,是沟通不来的,我这次的回国假若跟他们商量了,我妈是第一个不赞同我回国的!」
妈妈是哥的后母,自她懂事后,她就知道妈妈和哥的性子很是不合,为了这事,家里也添了不少的麻烦,闹得很不愉快,家不像家,但日子也就这么过下来了,十几年来,哥哥跟妈妈不合,爸爸也无奈,但哥哥从小对自己却百般的疼爱,当宝一样放在手心里宠着。脑海中,记忆里,一个个画面在脑海中跳跃出来……
哥,她一定要帮哥哥,尽她的全力!
刘谨代叹惜深长,望着那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启唇说:「今天,你来找我定是跟你哥哥有关吧?」
终是转到正题上了。
霍闻希暗暗做了一个深唿吸,注视着那张中年沉着的脸,很是认真虔诚地问:「叔叔,能不能告诉我哥哥这几年在国内发生的事?」
刘谨代拍了拍大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笔直地站着,回头盯着霍闻希青春娇美的脸蛋,说:「关于你哥哥的事,其实我一点都不清楚,怕是我知道的,你也知道。」
霍闻希有些焦急,纤细的身子腾地站起:「怎么会呢?这五年里,叔叔都知道哥哥在国内。」
刘谨代无奈一笑,说:「知道未必清楚,这些年来,我和他的见面,也是屈指可数,要说了解他,我只能是惭愧了。」这行的(我和他的见面)改的
霍闻希呆呆站着,忘记了该说什么,那颗心似乎在一层一层地下落着……
刘谨代看她一脸的无力,忽而含笑说:「你想要了解哥哥,可以去找另外一个人,你哥这几年的事,他算是了如指掌。」
霍闻希目光里燃起希翼之光,那眸子亮的出奇,紧张地问:「谁?」
刘谨代看她:「恩可,你应该也认识的。」
恩可……名字倒是不陌生,可是,模样,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霍闻希思虑了片刻,然后问:「那……他现在在哪?」
刘谨代愁云又起,说:「他爸留给他的那栋别墅还在,但那孩子自从你哥的公司倒闭后,就开始放纵自己……现在过得很颓废……」
刘谨代的声音里,充斥着叹然与感慨。
这些都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一个个就演变成这种局面?
一个成植物人……
一个颓废如流氓……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那车辆都射着光,刺眼的光,远远直照而来,越来越近,然后在身边一闪而过,接着同样的,第二辆第三辆……
霍闻希迈着步子,一步步走在大街上,
她忘记打车,忘记回住所的方向,因为,她压根就没去想。
当她再次顿悟过来时,是手中的包包在突然之间,被人使力一拉,她本来就没怎么用力提着包包,且毫无防备,待她恍然大悟,那人也抢过她的包包跳上一辆摩托车扬长而去。
霍闻希下意识朝那辆摩托车追了一段路程,但是很快,那摩托车已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跑的气喘吁吁,连骂都骂不出声,心乱如麻,她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调整着自己的唿吸,咬着唇,忍下哭的冲动。
那包包里,不仅有她的钱、还有手机、护照、身份证……
四下环视了眼,这会,她才知道,自己居然走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她的视线所及一无人影,周围静的连唿吸都能听见,还有自己阵阵的心跳声……这里,虽然有路灯,但也极是暗,冷风一阵阵扑面而来,凉,一直凉到心底。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她不敢在原地逗留,脚步跟着直觉一直迈动,她的目光敏感的四处张望着,心跳的越发厉害,冷风吹的她脸颊生疼,她合起娇嫩的双手凑在嘴前吹了吹,然后抚到脸上摩擦着,反复做着同样的动作,隐约间,那唇止不住的抖动,抖得似乎连心脏都开始颤了……
她现在极是敏锐,只要一听到微微的响动,她就会如条件反射般看去,原来,不过是一只野猫而已,那猫在窝在角落发出小小的动静。
霍闻希不知不觉朝那只猫走了过去,然后在猫前蹲下,伸出自己有些发颤的双手抱起了那只野猫,这只野猫通体的黑色,唯有那碧眼如宝石般灼灼。
许是太冷了,这猫儿身上都感觉不到什么温度,战栗不已,霍闻希紧紧地抱着野猫,站了起来,然后一小步一小步继续向前走着,她不知道前面的路往哪,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所幸就顺着步子向前走,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怀里那只可怜的猫,看着它,她仿佛看见了此时的自己。
霍闻希喃喃自语:「你很冷吗?……这样的天气一定很冷吧?可是,冷算什么呢?找不到家、找不到方向才是最可怕的对吧?……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找不到家了……」
寂静夜色下。
娇小的人儿,那般的弱不禁风,这样的夜色,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将她淹没,淹没、消失在这个空间里……
一滴晶莹的泪珠儿滴落在猫儿的毛发上,引来怀中猫儿一声「喵呜」。
她的双眼发涩。
在这里,她是陌生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一旦找不到了方向,那无边无际的迷茫就会四面八方向她侵袭,她仿佛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令她恐惧到极点!
这里,曾是哥哥最熟悉最留恋的地方。
她找不到哥哥的踪迹,又仿佛,这四面八方,都是哥哥的笑脸,但当她伸出手的时候,哥哥的笑脸在顷刻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哥哥,哥哥,能不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她明明看见哥哥,可是她唤他,他不回,她伸手,触不到……
她越来越怕、越来越慌,一直延伸到了骨子里。
在她以为,全世界都是迷茫黑暗的时候,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夜色里,路灯下,冷风中,那个男人远远朝她跑了过来,大步大步的跑了过来,那风,吹起了他的大衣,翩翩然,在此时,他是最耀眼的,如黑色最神秘的使者。
霍闻希脚步早已停下,目光怔怔,眼睛里映着一个非常帅气的身影,那个身影顷刻吸住了她的所有。